烙印

    宋钊在客卧的浴室洗了澡，回到卧室时乔陌岚已经裹着睡袍躺在床上了。

    犹如过去他们甜蜜恩爱的许多夜晚，暖灯下的乔陌岚不像白日美得具有攻击性，有种温顺的风情。

    乔陌岚看到宋钊便把床头灯调到最暗，他正欲脱下睡袍，宋钊却叫住了他：“陌岚。”

    男人从阴影中走来，短短的发梢还在滴落碎珠，好似连稍显凶戾的面目都被湿气氤氲得柔和了。

    “我要你回家，不是为了在这时候跟你做爱。”

    乔陌岚解腰带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重新系好。宋钊抬手揉了揉他的发心，“吹干了就好，睡吧，明天我会把答应你的事办到。”

    乔陌岚猜不透宋钊的想法，毕竟之前在车里对方威胁他后就发生了……他还以为今夜跟那次一样，都做好了装尸体的准备。

    他滑进被子里，宋钊也上了床，从身后搂住乔陌岚，亲了亲他耳后温软肌肤。

    他感知到乔陌岚身子僵了僵，就像是不再习惯他的触碰。宋钊把下颌压在乔陌岚发顶，如同曾经夜里与他絮语，喃喃道：“我已经伤害过你一次，所以只要不是你自己愿意，我不会碰你。”

    “在云星的时候是例外，你那时候神智不太清醒，也算不得你愿意。但我的太太在我眼前情动，我做不到置之不理。”

    “是我错了。”

    “宝宝。”

    他最后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乔陌岚紧紧闭着眼，心中大恸。

    熟悉的场景，习惯的爱人，以及这让他深陷一厢情愿泥潭的温柔假象，要他怎么放得下，他又如何才能逃。

    他宁可宋钊再与他撕破脸皮毫不留情没有怜惜的对他施暴，也好过这样用当初迷惑他的画皮剜他的心挖他的肺。

    温暖的怀抱仿佛令人窒息的牢笼，给予他数不清的美好回忆和疼爱的人，欺骗他利用他践踏他心意推他入深渊的人。

    都是同一个人。

    都是他唯一喜爱过依恋过的人。

    人类遨游天际，征服星空，做出无数高科技产品，甚至提升了人族的基因，却永远参不透爱情这道科学。

    他们有那么多种方式分泌多巴胺，释放荷尔蒙，最后还是会选择用伤害来证明魅力。

    乔陌岚相信宋钊此时的歉意是真的，但三年里对他的欺骗轻视同样是真的。

    不爱他——也是真的。

    宋钊抱着乔陌岚睡了一夜，什么也没做，乔陌岚清醒了一夜。

    他知道对方醒来轻轻地吻了他后颈，知道对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乔陌岚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等他洗漱好下楼时宋钊已经做好了早饭。

    “我让海鲨去办了，先吃早餐。”

    乔陌岚点点头，其实他还想向宋钊提一个条件，但他没想到昨夜宋钊不要他，于是现在不知怎么开口。

    用完餐后海鲨已经回来了，在他们面前一一展示了关于慈善基金的挪用证据，和宋钊让人做的善后证据。

    待乔陌岚看完，宋钊便下令：“永久清除。”

    他对乔陌岚说：“这些资料放在我的私人账户里，隐私级别设了最高级，无法备份也没有备份。”

    乔陌岚盯着海鲨按下清除键，让宋钊扫过虹膜，所有相关资料瞬间消失。

    乔陌岚还在犹豫，这交易似乎并不对等。

    宋钊又说：“虽然销毁了，但是陌岚，我不得不提醒你，聪明人不应当被感情所累，你帮爸妈解决了这一次，他们只会有恃无恐的做第二第三次，以至无数次。”

    乔陌岚回道：“我清楚。所以我还有个请求。”

    宋钊温和地看着他，示意他说。

    “我希望你帮我让他们无功无过的离开议会。”

    宋钊没表现出意外神色，却也问他：“父亲为了留在议会费了不少功夫，如果让他们都离开，乔家在政界再无有影响力的人物，将来乔家……”

    乔陌岚说：“我已经考虑过了，他们这两年愈发昏聩，早就不该留在当前的位置上。现在乔家拥有的财富尚能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只要我母亲不再去赌的话。”

    宋钊指尖敲着膝盖，再问：“那么，你这个请求，是以交易的立场，还是我夫人的身份跟我谈？”

    乔陌岚垂下视线，“你说条件吧。”

    宋钊挥手让海鲨下去，片刻后海鲸拿了台仪器进来。

    宋钊说：“陌岚知道‘烙印’吗？”

    乔陌岚猛地看向他，四目相对半晌，他确认了宋钊的意思。

    “你昨晚说，你错了。又骗了我，对么？”

    宋钊摇摇头，眼神仍然温和，“对我的太太，我错了，我不舍得再伤害他。”

    “但对交易伙伴，我似乎已经让利了不少？”

    乔陌岚理解宋钊的话，只要他回来，只要他继续留在宋钊身边扮演一无所知的爱人。

    那他还是会给他一切。

    乔陌岚为自己彻夜的清醒不值，他自问在外也算游刃有余，可他都不得不佩服宋钊的手段，这个人把他放在天平上，一侧是以假乱真的温柔爱意，一侧是隔岸观火的冷漠无情。

    随着心情对天平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他左右摇摆痛不欲生。

    “我可以找宋则帮我。”

    宋钊回道：“阿则是能掌控一些官员，但他在议会的分量远没有我重，为了遮掩他的身份，许多事情他都不方便出面。我相信你也清楚，不然你一开始就该找他。”

    宋钊看了眼海鲸手上的仪器，漫不经心地说：“我既然允诺了你会让军部配合外交部，就没打算阻止你继续你的事业，所以夫人可以放心，烙印不会让他人看到。”

    ＊

    “烙印”是帝国独有的重刑罪犯标记仪器。

    不知人类是不是对这种东西特别偏爱，古地球时代有黥面炮烙，后来被废除，人类喜欢上了漂亮的刺青，到了星际时代，这种刑罚再次被启用。

    它们可以做出跟刺青一样美丽的图案，却远比古地球时代的技术要可怕。

    地球时代的技术就能修复这类印记了，星际时代的医疗水平更不用质疑。但是用“烙印”标记的图案，是无法修复洗掉的。哪怕把血肉挖掉，它也会跟着血肉重新长出来。

    种在基因里的才叫“烙印”。

    多数重刑罪犯擅长越狱，这技术就是为了方便逮捕他们，往往会标记在显眼的位置。

    并且烙印能够设定不同的发作方式，例如遇到特定的场景，特定的人等等，哪怕它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刺青，一旦遇到特定条件，便会把罪犯的身份昭告天下。

    不过军部真用上“烙印”，都会给罪犯烙下帝国的标志，无需发作条件一眼即知。

    被种下“烙印”，不论逃到星海何处，都摆脱不掉罪犯奴隶的身份。

    也因为“烙印”的特别，有殊荣得到它的重刑罪犯并不多。

    白日里的房间光线明亮，乔陌岚通身赤裸趴在床上，薄被只堪堪掩到挺翘的臀部一半。

    他像一尊暴露在阳光下的玉石雕像，哪怕没有生命也被晒红了表层，其实是极度羞辱因而浮现的浅淡红晕。

    宋钊手持仪器坐在床沿设定，专注模样犹如要上手术台的医师，分毫不敢马虎。

    “烙印”也能够设置疼痛感，标记的方式类似于激光扫描，设定好后放置在要烙印的部位即可。

    他设置了一株含苞欲放的玫瑰，将疼痛程度调为0后就把仪器放在了乔陌岚尾椎上。因为“烙印”的特殊性，标记的时间持续二十分钟左右。

    宋钊没出声刺激乔陌岚，坐在一旁处理事务。

    阳光烤得乔陌岚发热，自躺在床上他便放空了思绪，他什么都不愿去想了，越想越难堪。尾椎上的温暖是刺破血脉的侮辱，从此他到死，都带着宋钊亲手种下的印记。

    宋则会介意吧？他忽然没头没脑的想到这点。乔陌岚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宋则，想起对方注视着他的、明亮而带着深沉喜爱的眼睛。

    温暖随着阳光扩散，热意渐渐笼罩了全身，乔陌岚感觉到了熟悉的燥热，怎么会？

    难道是因为早上没有纾解吗？他想起昨日晨间跟宋则的那场被突然打断的欢爱，还是没释放的欲望累积到了现在？乔陌岚呼吸开始不稳，血液中奔流的热意没放过任何一处。

    他……想要做爱。

    大脑失控地回放昨日早晨的画面，被宋钊发现那一刻的慌乱紧张，与刺激快感。

    乔陌岚有些恍惚，他怎会这么想？他为什么、越来越渴望性？

    “滴——”是烙印结束的提示声。

    宋钊走过来拿掉仪器，满意地欣赏他的杰作。

    栩栩如生的花苞从白玉般的尾椎骨生长，花苞是由下至上渐变的血红，瓣梢几近白色，被浇灌了才会充血变成鲜艳的红。纤细的枝干如淡青血管浅浅没入臀缝里，臀缝入口处两瓣小巧叶片，充满了情色的美感。

    他伸手轻轻抚摸这株玫瑰，男人指尖灼热的温度使乔陌岚身子一颤，宋钊俯身吻他种下的花苞。

    一寸寸往上吻到乔陌岚后颈，“如果烙印感知到我，这枝花就会盛放。”

    乔陌岚仿佛被按在狮爪下无法抵御动弹的猎物，莫名而起的情欲是重度麻醉剂，令他四肢酥软只能接受残忍的狮吻。

    “陌岚，你曾问我为什么喜欢送你玫瑰。”

    “因为你，永远是我想要呵护于掌心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