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53.

    这个类似地球的世界，时间背景在20世纪初左右，可以照出彩色照片的简约随身相机是很罕见的，更何况出现在一位衣服有补丁的学生身上。

    他有着可以依附在灵魂上的空间装置吗？这么自信不会被我发觉？

    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傲慢。

    但那个相机里面有股奇怪的能量，说不定可以杀掉我。不是有些传说里面，被相机照到的人，灵魂也会被吸进去吗？我还挺好奇的。

    所以当这个人脸上挂着蠢兮兮的笑容，提出想拍一张我的照片时，我并没有拒绝。

    “啊啊啊，我坦白，埃里克的颜值我磕爆”

    听着站在远处的‘斯雷德’的小声呐喊，我挂在嘴边的礼貌微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等下派几个人引他去亚尔维斯的狩猎场吧。

    54.（算是第三人称视角？）

    这张照片足以激起古典艺术家源源不断的幻想。

    含蓄的、朦胧的，好似光从教堂的五色玻璃里折射出来的美，可他比这光更柔和而幽深，明与暗的最美妙的色泽，在他眉梢与唇角边潜藏。

    用美这个词，似乎过于锋芒毕露。毕竟，埃里克只是冲着镜头浅浅地露出笑容罢了。

    奇特的应该是相机。

    把埃里克身上潜藏着的、魔性的气场抽取出来，汇成人类可感知到的美。

    那个玩家在保安室里找到的相机，它被放置在桌子的正中央，显眼、古怪，但这对于玩家来说并没有可值得深究的地方。搜刮装备诶，这可是游戏里最令人快乐的高光时刻，尤其是a级装，捡到这种可以带出剧本的装备，岂非做梦都会笑醒？

    【人像相机

    类型：辅助性道具

    品质：a

    功能：1、可定格一张有人物的场景，并获得一张此场景的照片（注:最好是拥有美的人。）

    2、赋予

    ■■■■■

    备注：这里驻扎着一位向往美的灵魂

    ——我能呈现的，远比你预想的更多。你知道该在何时使用，对吗？我选中的孩子，为我献上美吧，我会赋予你■■】

    ——————

    这张照片的确能让凶残的恶犬平静下来，让即将被撕裂的人活了下去。

    然而只是多活几秒罢了。

    拿出照片的玩家并没有想到，埃里克的笑容——那种不含一丝笑意但异常温和暧昧的笑容，往往在指示亚尔维斯解决任务目标的时候才出现。

    那对视着镜头的眼神，无疑是在说.....

    ‘解决他吧，亚尔维斯，我可爱的孩子。’

    “埃里克大人....”

    埃里克的命令....为了埃里克大人！

    冲上来的身影几乎与猛兽无异。

    等晓星察觉到的时候，胸口已一阵剧痛。匕首在亚尔维斯手上如蝴蝶般蹁跹一下，就利落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接住快落地的照片，另一只手把利刃搅得更深。

    血肉被划开，血液滴落在地上。这样的声音和触感让亚尔维斯脸上露出笑容。

    再怎么惹人怜爱的英俊面容，在因疯狂上扬的嘴角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上，也只会使人心生惧意。

    无力的尸体被毫不留情地推到角落里。

    “埃里克～埃里克～”

    “埃里克大人一定会夸奖我的！”

    拿着照片，亚尔维斯陷入某种妄想，精神再次回到崩坏状态。

    “梭梭”角落里冒出奇怪的声音。倒在地上的尸体口袋里的相机碎掉，能量四溢，某种存在注入了这幅躯体，缓缓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

    “一直埃里克、埃里克的”

    “你这种被人一直利用、没有自我意识的丑态，真是令我眼界大开。”

    这位来自相机里的追求美的存在，擦了擦嘴边的血，讽刺地说：

    “喂，你是人吧，怎么表现得像工具一样。”

    真是的，最讨厌这种一点美感都没有的工具了。

    亚尔维斯停下呓语，绿眸扫过:

    “那又怎样。你这下水道的爬虫，突然变成这种恶心的样子。”

    他把手中的刀转了一圈。

    “你是在和我说教吗？”

    “被杀过的人就赶快下地狱去啊，你这坨烂肉！复活多少次，我就解决你多少次。”

    亚尔维斯露出狞笑：

    “希望你到时候，还有心情说出这种恶心的话。”

    ————

    人与人之间，不都是这种互相利用的关系吗？

    利用岂不是世间最稳定的感情?

    不妨这么想——埃里克需要我。

    55.（玩家视角）

    被亚尔维斯杀死了。

    明明痛觉调整的是10％，为什么这么痛苦?好像被什么撕裂了一般。

    脑子好昏……

    神智清醒后，入眼的是熟悉的教室和走廊。

    我回档了吗？这里是里世界？为什么身体没有恢复?

    晓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现在满身鲜血，被捅刀的心脏仍然传来痛楚，明明应该是回档成功了，却处于重伤状态。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好似几个人的血液一般。

    有存档功能的里世界也不正常起来，笼罩着暗红色的光线，仿若猎食者的巢穴，又像一场朦胧的梦，迷离而梦幻。

    哪里来的光线?

    晓星勉强撑着墙壁站立起来，摸索着墙壁上可能存在的存档点。

    由不规则六边形五彩色玻璃组成的画像高挂在墙壁上，画像呈现出敞开双臂的模糊人型，像“十字架”般，作为天窗一样存在的玻璃，透出外界的光，把整个走廊衬出一种邪恶的神圣感。

    微凉的墙壁被人类的手拂过，好似连温度也上升不少。

    不，这不是错觉。

    这里的墙壁，是活着的。

    晓星既惊慌又心悸，在这种情况下，他反射性地呼唤游戏界面，想要打开弹幕缓缓心情。

    弹幕上什么也没有。他一下子沉寂下来。

    至少，要离开这里。

    晓星望了望走廊的尽头。那里隐约透出光来。

    为什么，之前没想过要去走廊另一边呢？

    走廊越走越宽敞，青石板的地面和墙壁一样逐渐染上红色，变得柔软。让人觉得好似误入了奇幻生物的巢穴。

    不，不是好似，这里就是某种奇异生物的巢穴。

    前方，透过白蒙蒙的网状丝络，大片血淋淋的肉块堆砌起地狱般的场景。而这样血腥中诞生的王，即是人类不能直视的异类。

    苍白的皮肤如玉一样，是红色世界中唯一的亮色。

    沐浴在血海中的生物，像是鲛人一样，下半身泡在血海中，被肉块簇拥着。胸膛赤裸着，上身悠闲地依靠在黑色的大石块上，那张妖异俊美的脸转过来看向他。

    黑发下，是埃里克的面容。比晓星之前遇见的埃里克更年轻，约莫二十几岁的青年模样，皮肤光滑、红唇黑眸。他的魅力在这个世界像是完全释放出来一样，解开了朦胧的外衣，露出锋利的足以蛊惑人心的魔性来。

    他见到晓星，笑了起来，撑着手望着他，声音优美、沙哑：

    “啊，你没有死吗？不知名的入侵者”

    异化的他游在肉块中间，像是风一样飘到晓星身边，在他身边绕了一圈。这里全然是他的地盘，那些肉块真像水一样任由他飘游。

    黑色的大石块跟着他，离得近了，晓星才发现那是一个犬类，大部分身躯都埋在血海之下，只露出头部，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幽幽地盯着他，防备他的任何动作，而身体忠实地作为靠垫跟随在埃里克身边。

    晓星瑟抖着任由他们打量，全无玩家对npc的傲慢。

    “埃里克？！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礼貌的孩子，这是我的梦。”

    埃里克靠在犬头上，抚摸着它大而柔软的耳朵。说话时另一只手在肉块中划过，像鲛人划水，又缥缈又奇异，在肉块中掀起水澜——这果真是梦里，现实中怎会有如此罪恶又美丽的景象。

    玩家找不到游戏界面了，他已然忘记这件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呢？入侵者”

    “斯雷德”

    “这具身体不叫斯雷德。凭借身上的证件来确定身份可不是个好习惯。

    凯特也是个惯偷，和斯雷德长得挺像，我派他去解决斯雷德这个目击者，然后扮成斯雷德去推迟一下案件被发现的时间”

    埃里克的手轻佻地划过晓星的脸。

    “你没有照镜子吗？你的眼睛颜色和照片上不一样哦”

    冷汗从晓星背上滑落，他僵硬得如同石块。

    那些担忧、恐惧以及疑惑都远离了他，他的思维俨然随着埃里克的动作而被搅弄着，他的灵魂也仿佛快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迷失。

    埃里克捧着他的脸。

    “呐，你来着哪里，有什么目的，统统都告诉我吧，好孩子”

    那声音好像来自海底、来自月亮上。

    好似鲛人浅吟，魅惑的、勾人向往，柔柔地把人类的灵魂吞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