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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云暖 第153节

    单只姜暖那时空洞晦暗的眼神,就已经把他打落轮回了。

    宗天保病了,高烧不退,满口谵语,且多是叫姜暖的名字。

    相比宗天保的水深火热,姜晴的日子还算滋润。

    孟氏带了丫鬟过来,把炖好的银耳羹放在姜晴床边的小几上。

    姜晴病未全好,整日就在自己房中养着。

    “你父亲的一个同僚送了几盆兰花来,除了你父亲书房里摆一盆,剩下的都给你拿来了,”孟氏疼爱女儿不亚于儿子,“你不是最喜欢画兰花的?”

    “不如不放,”姜晴没情没绪地说,“我每天都吃药,把花香都混了。”

    “那药停停也行了,”孟氏说着坐到女儿床边,“都吃了小半个月了。”

    姜晴还是闷闷的,孟氏给旁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忙退下去了。

    “阿晴,有什么话就跟娘说,不要闷在心里。”孟氏道。

    “宗家那边……”姜晴还是有些难为情的,可又实在不放心,“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你这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经事,”孟氏笑了,“放心吧!这件事虽不是十拿十稳,也是十拿九稳。你娘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你就安心等着嫁进伯爵府吧!”

    “他们家……会不会怀疑咱们?”姜晴有些忐忑,“若是宗天保不肯认账该怎么办?”

    “孩子,不怕他怀疑,也不怕他不认账,”孟氏笑道,“若是能好打好上来,那是最好的。若是不成,咱们终究吃不了亏。他宗家是穿鞋的,咱们家是光脚的。还怕他跑了不成?总归事情已经做下了,他们再怎样也得硬着头皮认下来!

    你更不必担心那乡下丫头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有你父亲和我给你做主撑腰,旁人急死也没用。”

    其实孟氏早就想要夺了姜暖的亲事给自己女儿了,不过她心思深沉,别说别人,就连姜印之都没察觉。

    她仔仔细细地算过账了,姜印之如今才升五品官,又没爵位。

    姜晴已经十六了,谈婚论嫁就在眼前。

    可以自家如今的地位,根本找不到宗家这样的门第,更别提他们家人好且只有宗天保一根独苗。

    至于姜印之,孟氏稍微吹吹枕头风就成了。

    姜暖耿直,嫁过去也不会过多为娘家说话,姜晴可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姜印之本就更疼爱小女儿。

    第250章 认清

    岑云初名下的别院闹中取静,很是清幽。

    姜暖在这里住了五六天了,岑云初一直陪着她。

    徐春君也是每天都来,或是陪她吃顿饭,或者是跟她聊聊天,这让姜暖的心绪平复下来不少。

    “这几日天气实在不错,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出城踏青去了。”徐春君从外头进来,身后的绿莼捧着个盒子,“新做好的豇豆窝窝,里头放了枣泥。”

    徐春君知道姜暖喜欢吃枣,也爱吃枣泥。

    不过孟氏并不喜欢,所以她们家里很少做。

    “这妮子早饭没好生吃,正好拿这个垫垫。”岑云初和姜暖这几日同吃同住,越发亲近了。

    刚把点心放好,端上热茶,岑家的婆子走进来说道:“姜夫人在外头呢,说要见见他们家小姐。”

    姜暖来这里住着,孟氏倒是每天都来。

    岑云初不让姜暖见她,她也不强求,每次都把带来的东西留下,然后就回去了。今天又来了。

    “阿暖来了五六天了,总是不见她的面也不成。就把她请进来,看看她说些什么。”岑云初想了想说。

    “不用想也知道必然说的全是好话,”徐春君微微一笑,“她的城府深着呢,阿暖要是过于顶撞她,不知情的人必然会说阿暖不孝顺,没教养。”

    “孟家的女人还真是能折腾,不过全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岑云初冷笑道。

    “现在要紧的是别让阿暖再被她利用,除此以外,不必做口舌之争。”徐春君道。

    “放心吧,我不会跟她吵的。”姜暖有些木木地说,“她来是试探我的,我就明白告诉她。”

    “放心,有我和春君在旁边,就算她再给你下套,我们也能看得出来。”岑云初说。

    孟氏进来了,脸上的神情难堪又拘谨,向岑云初和徐春君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短促。

    完全没有阴谋得逞的沾沾自喜,不得不说她面上功夫实在是做得滴水不露,否则也不可能把宗家人给拿住。

    她不吵不闹不争,让宗家没办法派他们一点儿不是。

    宗家人未必没有怀疑,可是这些疑虑只能压在心底,倘若说出了口,那就有欺负人的嫌疑了,毕竟被糟蹋的可是人家的女儿。

    孟氏看着姜暖露出十分心疼的神色,但还是先跟岑云初说话:“岑大小姐,这些天真是多有打扰。虽然我知道你不在意我的一句谢,可我和我家老爷真心谢谢你。”

    “阿暖是我好姐妹,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谢。”岑云初哪里会惯着她,直接语气很冲地怼了回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闹这些虚套。”

    若换成别人被一个晚辈如此抢白,必然要说几句难听的。

    可孟氏却只是点点头,丝毫没有愠怒的神色。

    “阿暖,你这些天怎么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舒服,换成是我也一样。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消气。若是不解气,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孟氏的语气能用低三下四来形容了。

    “你不用来试探我,我那天说和宗家的亲事作废,绝不是气话。”姜暖冷着脸说。

    “阿暖,你别误会,我不是来问你这件事的,我是想把你接回去。怎么说这也是外人家。”孟氏的心放下了,戏也就演得更像。

    “姜夫人,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我这里是外人家?你们何曾把阿暖当成亲生的对待?”岑云初秀眉一挑,眼神也更加凌厉了几分,“明明是阿暖的良缘,结果被你女儿给毁了。别跟我说你女儿是被迫的,她又不是在荒郊野外落了单。再者,事情都过了五六天了。怎么没见你们把姜晴勒死或是送她去出家?反而每天跑到这里来见阿暖,这不是诚心为难吗?”

    “岑大小姐的嘴真是比刀子还快呢!这就是我们有苦说不出的地方了,我说没有,没人肯信。可哪个当娘的忍心把自己的女儿弄死?别说是我亲生的,就是阿暖,我也狠不下那个心啊!”

    “姜夫人,阿暖暂时不会回去。就让她住在这儿吧!你也不必每天都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不管你们是有心还是无意,对不起阿暖是真的。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公道自在人心。什么时候你们和宗家商量出妥帖的办法再来告诉阿暖,否则就不要搅扰她了。”

    “非但如此,宗家给姜暖的彩礼一分也不能少,都要留给阿暖。她可以不嫁,但这些东西必须赔给她。还有,阿暖以后的亲事不准你们插手。否则的话,你们家的名声就别想保住了。”岑云初冷冷地说。

    “是啊,姜夫人,你们这件事做得太不地道。”徐春君也一改往日温和的作派,“阿暖顾念手足之情,不肯坏了姜晴的名誉。可如果你们再算计她,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两位姑娘愿意替阿暖出头,我这个当母亲的甚感欣慰。”孟氏不怒反笑,“出了这样的丑事,是家门不幸。我活了这把年纪,当然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可我又不是神仙,不能早早预料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莫说你们只是这样抢白我,便是真的做出什么来,我一个长辈又怎么会跟小辈一般见识?”

    她越是这样,姜暖心里越是烦躁。她已经看清了,孟氏就是活脱的笑面虎,明里一把火,暗中一把刀。

    “你快走吧!我不想听你说话,也不想见你。”姜暖烦躁地站起身。

    她没有岑云初的零牙俐齿,也没有徐春君的沉稳冷静。

    可是久见人心,她看清了孟氏的嘴脸,丝毫也不想敷衍。

    孟氏还是那副温和态度,说了两句话后走了。

    又过了几日,传出了宗天保和姜晴结亲的消息。

    听到的无不哗然。

    因为当时姜暖和宗天保的亲事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谁想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女方竟然换了人。

    更让人浮想联翩的是,竟然是妹妹顶替了姐姐。

    “咱们得替阿暖放出风去,让人知道错不在阿暖。”徐春君跟岑云初商量,“事已至此,得让损失减到最小。”

    第251章 瘟神进门

    姜印之春风得意!

    不过这得意他只藏在心里头,对外依旧是谦恭谨慎的做派。

    他如今身为五品官,已经能够上朝了。

    虽然是站在最后,他却一日不敢懈怠。

    每日早早在朝房侯着,无论站着坐着,都腰背挺直。

    官袍上没有一丝污迹和褶皱,每天回到家,都要用熨斗熨平,再挂在特制的衣架上。

    姜印之以前都在中底层混,周边的人也和他品级相近。

    绝大多数人都是孜孜以求,严肃拘谨的。

    他如今才知道这些朝廷的大员们,除了在皇上面前还算深沉外,私底下竟十分爱玩笑。

    非但如此,还常以谈论各家隐私为乐。

    比如哪位尚书新纳的小妾实则是东都花楼的花魁。

    哪位侍郎的儿子赌钱输了一栋宅子。

    又或是某将军起得太匆忙,错穿了胖老婆的花裤子。

    某家厨子偷肉,某家丢了账簿……

    姜印之不由得感叹,只要一个人站得够高,就有了随意自在的资本。

    可他也知道,自己脚下的路还长着呢。

    然就目前这一段来讲,他还是颇为自得的。

    宗家已经决定迎娶姜晴,虽然婚期暂时未定,那也是迟早的事。

    姜印之也知道,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甚至还有人当面问过他,明明是大女儿的婚事,怎么换成了小女儿?

    姜印之只是含糊带过。

    他并没有什么羞愧之感,虽然他们用了点儿手段,可谁家的荣华富贵不是算计得来?

    他不过是替换了女儿的亲事,还有人是踩着尸体爬上来的,在人前不也一样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吗?

    今日姜印之上朝,还是站在文臣的最后一班。

    散了朝出了宫门,姜印之上了马,随从牵着马往家走。

    走出一段路,他发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原来是定北公霍恬骑着他那匹御赐的青头騧,不紧不慢走在后头。

    霍恬是满朝文武中年纪最轻的公爵,极得皇帝赏识。

    他们霍家军功卓著,上几代人均是战死沙场。到如今只剩霍恬一脉,就连他自己也是流落匈奴十几载,前年才逃回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