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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7节

    崔皇后诧异。

    “先起来。”崔皇后扶柳姝妤起来,并未将怒气撒到她身上,慈祥道:“初春湖水冰寒,你又在湖中待了许久,这柔弱身子自是吃不消的,便好生调养。”拍拍柳姝妤手背,“那事,不急一时。”

    “女子身体娇弱,伤在体内,需静心调养,否则日后留下病根,后悔都来不及。”

    崔皇后最是明白其中道理,她受过伤,自是知晓其中厉害。

    萧承稷搁下茶翁,冷不丁出声,“母后提及落水,我有一事不明。弟妹赴宴泛舟游湖,不慎跌入冰寒刺骨的湖中,真的看清了救你之人?”

    问的是柳姝妤,可萧承稷看的却是跪在他旁边的萧承泽。

    而后者,明显的身子一僵。

    第5章

    可看清了落水之人?

    柳姝妤确实没有看清救她上岸的男子是谁。

    湖水冰寒,她不会浮水,从画舫不慎掉入湖中时双臂本能地扑腾,导致呛入口中的湖水越来越多,不久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被救上岸。

    柳姝妤一睁眼,入目的是浑身湿透、发丝淌着水的萧承泽。

    柳树下,除了她和萧承泽,再无一人。

    后来,画舫靠岸,人渐渐多了起来。

    萧承泽的手下率先抵达岸边,他取来大氅,将落魄的柳姝妤裹得严严实实,并下令命令画舫中的贵女们不得把此事传出去,诋毁她名声。

    至少在这一刻,柳姝妤对萧承泽心动了。

    清晨的夏风徐徐吹来,吹散柳姝妤思绪,她红唇轻抿,回萧承稷道:“那次落水,宛如噩梦,请翊王殿下往后莫要再提。”

    是否是萧承泽救她,答案已经不重要的了。

    孽缘从此开始,是柳姝妤前世的噩梦。

    “承稷。”

    崔皇后眉目微敛,有几分不悦,示意萧承稷就此打住这话题。

    崔皇后跟随圣上打天下时便认识了柳氏夫妇。

    那时候柳时安跟随圣上南征北战,还未嫁给柳时安的江氏便陪伴在崔皇后身边,协助崔皇后料理后方。

    后来圣上从奸相手中夺回邺朝天下,柳时安和江氏才完婚,而后诞下三儿一女。

    崔皇后和江氏是金兰之交,她膝下无儿无女,圣上虽过继了皇子在她名下,但她更喜欢柳氏所出的这位女娃娃,故而对柳姝妤格外亲好。

    这厢,萧承稷面色平静,看向崔皇后道:“儿臣提起这事,只是想起五弟的浮水之术与儿臣同出一门,这才随口问问。”

    他似在解释,又似在借此言彼。

    “对否?五弟?”萧承稷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旁人不知那日真相,萧承泽这个冒名顶替之人怎敢在他面前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崔皇后未说起身,萧承泽仍跪在地上。

    萧承泽侧身看着坐在椅子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挑起话题的萧承稷,努力笑脸相应,回道:“三哥所言极是。那次救姝儿是场意外,三哥当时奉命离京,若非如此,我们兄弟俩当日说不准还能一起踏青游湖。”

    萧承稷未置一词,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缓缓推动青花瓷茶盖。

    青瓷相碰的声音在殿中略显突兀。

    *

    一对新婚夫妇请安完毕,双双踏出翊坤宫,而萧承稷则不紧不慢走在萧承泽侧前方。

    忽地,萧承稷驻足,泛着汹意的乌瞳深不见底,对萧承泽道:“五弟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声音低沉,让萧承泽越发心虚。

    萧承泽知晓萧承稷要说何事,也知晓萧承稷对柳姝妤早生了爱慕之情。

    但那又如何?他与柳姝妤互换庚帖,他下了婚书,是柳姝妤的丈夫。

    当着萧承稷的面,萧承泽和所有新婚丈夫一样,握住妻子的手,情意绵绵,温声说道:“姝儿,我与三哥说点事情,你先回马车里等我。”

    萧承稷眸色骤然一暗,看着萧承泽握住她手。她待萧承泽说完话后等了约莫三个数才推开他手,而后冲他福福身,渐行渐远。

    三个数,足足有三个数这般久。

    萧承稷唇角平直,待到眸中那抹身影消失在宫道上,才挪步此处。

    回廊下。

    “究竟是谁救了柳太尉千金,五弟一清二楚。是否因为我脸颊上的疤治好了,五弟便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萧承稷绕着萧承泽身边走着,步子不紧不慢,最后停在萧承泽身后,手指搭在他肩头,沉声道:“还是五弟想将错就错,妄图瞒弟妹一世?”

    那疤,就是萧承稷当初救柳姝妤被湖中的枯枝、石砾划伤的。

    萧承稷奉命离京办事,那事有些棘手,倘若走漏风声便前功尽弃,他暗中回京查线索,就是那次偶然间遇到不慎落水的柳姝妤。

    萧承稷救起昏迷的女子,此时萧承泽出现了。

    萧承泽对在京城看见萧承稷颇为意外。

    “三哥不应出现在京城。此时湖上岸边一边混乱,三哥快些离开,莫让人认出来。至于柳娘子,幸是她还未醒,画舫快要靠岸,柳娘子的侍女在画舫上,三哥不必担心。”

    那时萧承稷听信萧承泽的话,办完事回京,却得知萧承泽和柳姝妤要定亲的消息。

    而柳姝妤坚信是萧承泽救了落水的她,众人也说是萧承泽奋不顾身跳下画舫,英雄救美。

    萧承稷无奈,更多的是恨他自己。

    或许柳姝妤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萧承泽。

    不管是前世,亦或是这一世重生,萧承稷都从未怪过柳姝妤认错人,只怪他当时的离开……

    夏蝉长鸣,此起彼伏。

    在萧承稷面前,萧承泽总是略逊一筹,此时肩上被萧承稷带着略重的力道按了按,难免心虚不安。

    夏日炎炎,萧承泽额上渗出层薄汗,他立在原处,正声解释道:“三哥莫要怪我故意瞒住母后和姝儿,此事事关三哥,倘若父皇知晓三哥提前回京,免不了对三哥的责罚。我将事情认下,只当三哥离京后再没回过京城,全然是在帮三哥。”

    萧承稷轻笑一声,指节在萧承泽肩上敲了两下。

    便就是这一敲,让萧承泽心里发紧,惴惴不安。

    那时他趁柳姝妤未醒,借父皇派萧承稷离京一事支走萧承稷,冒认了柳姝妤的救命恩人,欲借此和柳家结亲。

    殿前太尉,总领禁军,掌邺朝兵要。

    这偌大的权势,谁看了不心动?

    “婚后,我会对姝儿好的,三哥也希望姝儿幸福,不是么?倘若此刻告知姝儿真相,姝儿念着此事,心有千千结,于身心无益。”萧承泽说道。

    萧承稷忽地放下手,冷声道:“走罢,莫让弟妹在马车里等久。”

    前世,萧承泽便是这样是他说的,他信以为真,最后害得姝妤家破人亡。

    回廊寂寂,萧承稷负手往宫外去,面容被回廊投下的阴影遮住,忽明忽暗,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泛着汹意。

    男子步伐自是比女子大上不少,加之皇宫萧承稷熟悉,即便适才与萧承泽说话耽误了些时间,但还是看见了宫道上那抹熟悉的身影。

    萧承稷步子渐慢,锐利的双眸骤然变得温煦,然而就在柳姝妤拐过宫墙时,她不经意的目光与他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萧承稷乌眸凌厉,须臾间只见女子身形一僵,纤手提着裙摆溜似的急急拐进宫墙那头。

    萧承稷唇角轻扬,心道她胆子竟这般小,如此不禁吓。

    不过是一个眼神,便让她拎着裙摆匆忙逃离。

    适才当着他的面被萧承泽握住手,怎不见她怕。

    三个数,三个数之长。

    *

    柳姝妤确实是被萧承稷那骇人的眼神吓得不轻。

    她厌恶萧承泽,若非那时萧承稷在,她早已躲开了萧承泽的触碰。

    然而翊坤宫附近,难免有进进出出的宫人。

    柳姝妤不得不装作和萧承泽恩爱的模样。

    直到走出宫门,柳姝妤才换成那个舒一口气。

    马车驶出御街,穿过喧闹的集市,车檐挂的铃铛叮咚作响,马车中气氛却异常凝重。

    柳姝妤离萧承泽远远的,率先开口,道:“皇后娘娘那关算过了,妾身身子不适,需多加调养,皇后娘娘也说那事不急一时。王爷心里念的是月雨阁那位,妾身亦是年少冲动才执意嫁给王爷,如今看来大错特错。侧妃有孕在身,需要王爷陪在左右,王爷往后便留在月雨阁陪侧妃吧。”

    昨夜柳姝妤想了一阵,前世萧承泽便是利用她的喜欢,次次在她面前装深情博同情,后来得到他想要的,便露出真面目。此时刚成婚,也是萧承泽装伪善的时候,倘若她此刻提出和离,萧承泽免不了气急败坏。

    循序渐进,方为上策。

    萧承泽不同意,“姝儿你这是何意?我既救了落水的你,便要对你负责到底。念慈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她腹中有了我骨肉,我亦不能负她。你和念慈,我都不想伤害。“

    萧承泽说着便要去拉柳姝妤的手。柳姝妤下意识避开,挑明道:“王爷心里没妾身,而妾身从前将王爷搭救的恩情误当成爱情,以身相许,如今再回头看,是多么的可笑。既然妾身已经嫁了王爷,便是王爷名义上的妻子,妾身父亲便是王爷的岳父。”

    “我们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如何?待过个三四年,王爷以妾身膝下无子,与妾身和离,如何?这期间王爷可夜夜留宿月雨阁,在外人眼中,我爹还是王爷的岳父。”

    柳姝妤知晓,让萧承泽心动的无非是他所爱之人,以及那滔天的权势,她同时抛出的两个条件都是萧承泽想要的,很难不让他动摇。

    前世,用不了三年,萧承泽便成了太子。

    而今她提出的三四年期限,全然是为了稳住萧承泽。

    住在昌王府,柳姝妤还能探听到萧承泽的计划,是件好事。

    萧承泽收回落空的手,对于柳姝妤的提议并没有立刻表态。

    良久后,萧承泽面色失望,道:“便依姝儿所言。不管如何,姝儿还是昌王妃,昌王府内大事小事都是姝儿说了算。”

    柳姝妤没再说话,只觉萧承泽伪善的模样令人作呕。

    萧承泽言而有信,确实没再出现在琼华园。

    眨眼间到了新婚后的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前世的柳姝妤,除了回门这日,往后再踏入太尉府,便是长兄灵柩回京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