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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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形,马塘轻咳一声:“公子宣召,休要耽搁。” 两人同时一凛,心知不能拖延,到底迈开腿跨过了门槛。 室内十分宽畅,一面屏风落地摆放。屏风上雕刻鱼纹,在晋国有些罕见。 靠墙立有两张木架,架上空空如也。 一张长案设在屏风前,案旁立有铜灯。灯光照亮案上的信匣,以及放在左侧的竹简和笔架。 信匣已经打开,里面的信被取出,正握在林珩手中。 他双手展开竹简,一目十行浏览内容。表情始终未见变化,难知信中所写究竟是好是坏。 看完最后一个字,林珩合拢竹简放回桌上。 磕碰声惊醒淳于简和向寻,两人迅速收回目光叠手下拜,恭敬道:“参见公子。” 林珩没有叫起,而起起身越过长案,一步步走向两人。 衣袂摩擦声越来越近,淳于简微微颤抖,向寻额头冒出冷汗。 镶嵌彩宝的皮履停在两人头前,林珩的声音响起:“送上来。” “诺。” 马塘和马桂领命,脚步声暂时远去,很快又联袂返回,提来两只沉重的木箱,先后放到两人身侧。 “淳于简,向寻。”林珩的声音再度响起,令两人神经紧绷,“当日留你二人性命,如今该兑现所言。” 话音落地,马桂和马塘弯腰打开箱盖。 箱中盛满空白的竹简,还有两只小箱,里面是专门准备的笔墨。 “寻矿,冶炼,悉数抄录。”林珩随手拿起一卷竹简,提着一端展开,“两日时间。” 淳于简和向寻不敢迟疑,当即道:“仆领命。” 两人被带往侧厢,由马塘兄弟亲自看守。 待房门合拢,林珩转身返回案前,拿起国太夫人遣人送来的书信,重看上面的内容,不觉陷入思索。 “婚盟?” 这样的婚盟前所未见。 林珩初觉荒唐,此刻认真思量,联系越国近况,一个答案浮上心头。 “越侯命不久矣。” 唯有如此,整件事才有合理的解释。 又看一眼竹简,想到越侯提出盟约的深意,林珩轻笑一声,眼中凝结冰霜,森冷彻骨。 第六十九章 越国,禹州城。 冬日将尽,冰雪初融。 大地萌发绿意,星星点点透出残雪,铺开满目葱茏。 河面开化,冰层碎裂持续不断。河水潺潺,破碎的冰块四散分离,被奔腾的水流席卷,在河道中载浮载沉。 禹州城门大开,等待入城的队伍排成长龙。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背负长弓,腰间悬一枚铜牌。 骑士策马越过等待的人群,在城门下勒住缰绳,一把扯下铜牌展示给守卒。 “放行。” 认出铜牌上的花纹,守卒撤开长矛,左右退开放其通行。骑士没有片刻耽误,猛一挥马鞭,胯下战马撒开四蹄,风驰电掣奔入城内。 看到这一幕,众人难免心生好奇,在队伍中议论纷纷。 “飞骑,莫非边境有战事?” “未曾听闻。” “日前令尹出使,听说去了晋国。” “晋国?” “对。” “难道是要战楚?楚不是在内乱?” “这个难说。” 众人莫衷一是,众说纷纭之下,各种猜想接连出炉。 议论声拖慢了速度,眼见队伍越排越长,守卒开始敲击盾牌。 “速!” 催促声接连不断,众人不再纠结飞骑,陆续加快脚步,争取能尽快入城。 队伍中站着几个不起眼的商人,外表平平无奇,携带的货物也是中规中矩。经过守卒时,几人刻意弯腰,很容易被忽略,不会引来任何警惕。 入城后,商人们接连穿入小巷,熟门熟路地聚到巷末的一扇木门前,互相递过眼色,先后推门走了进去。 木门合拢,发出一声轻响。 一名商人在门后附耳细听,谨慎将门板推开一条缝,见巷子里始终空旷,没有出现可疑的人影,方才关门落锁,放心地去往前厅。 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木门关闭不久,夹巷里就传来脚步声,两侧墙后翻出数道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魁伟,肩上扛着一柄巨斧,赫然是跟随楚煜多年的熊罴。 “郎君,就是这里。”一名身材瘦削,满目精光的男子来到近前,手指紧闭的木门,“跟了他们几天,上京的、楚国的、还有魏国的,都聚在一起。” “齐了。”熊罴咧开嘴,“后门看住了?” “您放心,一个跑不掉。”瘦削男子嘿嘿一笑,细长的双眼眯起,透出一股阴森的味道。 “好,动手。” 熊罴一声令下,两名魁壮的甲士冲上前,各自飞起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板。他们的力量相当惊人,挂在门后的木栓当场断成两截。 木门洞开撞上墙面,门轴发出吱嘎声,门板已经爬上裂痕。 巨响声传入前厅,伪装成商人的探子悚然一惊,迅速收起铺开的竹简和绢,各自冲向门窗,避免被堵在门内。 “想跑?” 熊罴冲入院中,见到惊慌逃窜的身影,狞笑一声冲上前,抡起巨斧下劈,直接劈碎了一名探子的肩膀。 “啊!”探子捂住伤处大叫,右臂软软垂落,只剩下一层皮同肩膀相连。 “郎君,不能杀,需留活口。”瘦削男子提醒道。 “十几个,留两三个询问,足够。”熊罴嘴里这样说,还是收起巨斧,徒手冲向探子。蒲扇般的大掌探出,轻易扣住探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腰带,轻轻松松高举过头,用力掼向地面。 咔嚓! 骨裂声响起,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探子捧着断腿翻滚,别说是逃,连站起来都是奢望。 落网的探子共有十一人,五人伤重倒地,四人被抓,余下两人逃向后门,被守在门后的熊蒙带人拿住,一个未能逃脱。 事后清点人数搜查室内,陆续找出不少证据,包括弓箭、短刀、匕首。还从三人身上搜到秘信,信上内容骇人听闻,证实猎场刺杀实为上京与楚合谋,魏国也参了一脚。 秘信在熊罴和熊蒙手中传递,两人都是目露凶光,神情不善。 “公子料事如神,盯着上京果然没错。” “带走!” 探子尽数拿下,秘密押入囚牢,没有惊动任何人。 熊罴去宫内复命,将秘信和证物呈交给楚煜。熊蒙留下审问,准备撬开探子的嘴,确认是否还有遗漏。 “留几个活口。”熊罴刚要离开暗牢,忽然间想起门客的提醒,连忙回身叮嘱熊蒙。 “放心。”熊蒙挽起衣袖,从墙上取下皮鞭,挥甩两下试了试力道,咧嘴一笑,“我知道轻重。” “那便好。”熊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 暗牢门关闭,熊蒙转过身,逐一扫视吊起来的探子。视线逡巡两个来回,定在一个中年人身上。 上京的秘信即是从他身上搜出。 想到信中不只要刺杀越侯,还对公子煜虎视眈眈,熊蒙恨得咬牙,猛然举起手,鞭子凶狠地挥了下去。 啪地一声,男人的外袍破损,鞭痕横贯胸前,伤口洇出血色。 “刺杀君上,谋害公子,该杀!” “梁氏伏诛,参与此事的一个休想逃掉!” “公子早有安排,尔等自投罗网!” 熊蒙每说一句话就落下一鞭,破风声回荡在暗室内,插在墙上的火把不断摇曳,似恶兽张牙舞爪,凶狠呲出獠牙。 中年人起初还能硬撑,十鞭后开始支撑不住。 冷汗浸透伤口,痛感持续加剧。他终于无法坚持,张口发出痛叫,抑制不住连声求饶。 熊蒙置之不理,又是五鞭过去,命人提来冷水,直接泼在男人身上。 “啊!” 中年人痛得失声,当场涕泪横流。 丢开木桶,熊蒙一把抓住他的发髻,逼近喝问:“说,除了梁氏,你们还同谁勾结,氏族、宗室,都有谁?” 听他提到宗室,中年人心头一颤,瞳孔骤然紧缩。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熊蒙收紧手指,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见他又拿起长鞭,男人控制不住打着哆嗦,连忙开口:“我说,我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