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民国之南洋明珠在线阅读 - 民国之南洋明珠 第148节

民国之南洋明珠 第148节

    蔡皓年带着儿子一起下楼,父子三个一起吃东西。

    “运顺、运畅,现在时局动荡,日本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来,爸爸想把银行卖了之后,带你们一起去美国。本来你们也到了要去留学的年纪。刚好去适应适应那里的语言环……”

    蔡运顺停下筷子,打断蔡皓年:“爸爸绕来绕去,实际上是想去找大妈吧?”

    第152章

    第二日早上,蔡皓年和两个儿子吃早饭,儿子们吃西式早餐,他吃粿条。

    昨晚父子之间不欢而散,今天吃早饭也没句声响,他们不想去美国,那就好好说,不要扯什么,他要去找秀英。就算他去找秀英,那会影响他照顾他们吗?

    他把一碗粿条扫进肚里正要擦嘴,佣人进来汇报:“老爷,李小姐来访。”

    “李小姐?”蔡皓年看着两个儿子,“你们找她来的。”

    “爸爸要带着我们去美国,我们肯定要跟妈妈说。”运畅说。

    “让她进来。”蔡皓年说。

    佣人出去,蔡皓年敲着桌子问:“你们俩不想去美国,想要跟着你们妈生活?”

    弟兄俩愣了一下,运顺摇头:“没有。”

    “那你们找你们妈过来,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为什么不跟我约个时间?”蔡皓年沉着一张脸问。

    弟兄俩又底下了头,运顺说:“这么大的事,我们没主意只能找妈妈商量。”

    “吃早饭的时候,你们也不提一句?”蔡皓年沉着脸问。

    两个儿子又给他委屈上了,就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一脸苦相,看得人晦气。

    以前自己为什么还会为这种表情心疼,这他妈就是上不了台面。

    蔡皓年看着窗外汽车开了进来,到了风雨廊下。

    李红莲从车上下来,走了进来,两个儿子抬起头,两张相似的脸,用同一个表情,眉头蹙紧,嘟起嘴巴叫:“妈妈。”

    李红莲加快了脚步走进来,那个口气心疼得不行:“运顺、运畅。”

    两个孩子抱住了李红莲,运顺说:“妈妈,爸爸说要过年后带我们去美国。我们不要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寄人篱下?十几年了,他每次问他们三个要不要搬出去,他们不都是说不搬吗?

    母子三个一如往常伤心委屈,只是蔡皓年的心境早就变了,哪里还会有半分波动。他喝着茶,一盏茶喝了,再续了一盏。

    李红莲擦了眼泪说:“你一定要分开我们母子,让运顺和运畅过谨小慎微的日子吗?”

    蔡皓年说:“你不要搞错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秀英带孩子走,也是先去落脚,为了以后其他人能过去。”

    “美国有《排华法案》,对我们华人的歧视是根深蒂固的。”李红莲看着蔡皓年,“我曾经在席间听二老爷说过,香港第一位华人大律师伍先生被清廷任命出使美国,他悲愤地问:‘你们(美国政府)难道不能公正一点吗?如果我的祖国不是一个弱小的国家,你们还会这么做吗?如果华人有投票权,你们还敢这么做吗?’你也说过,洋人从未尊重过我们。为什么你现在一心想要让孩子们去美国?”

    听她这么说,蔡皓年认为李红莲内心还有民族自尊。按照嘉鸿的布局,一旦成功,那三个怎么可能放过李红莲,到时候只怕她没有好下场。她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给她一条活路吧?

    蔡皓年说:“这是避难,美国的特殊地理位置,注定了他们本土不会卷入战争。我们不是去长居,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等战事歇了,我们都会回来。刚好,运顺和运畅也是读书的年纪,去把书读了,完全不会耽搁。他们都是孩子,留在香港,除了增加风险,没有任何意义。你要是愿意去,也可以一起去,到时候你们母子三个住一起。”

    李红莲嗤笑出声:“说来说去,难道不是让我过去带孩子,你自己可以去找你那老妻?你老妻拿了你钱,还会来睬你?去美国做二等人,跟在香港做二等人有什么区别?就算香港沦陷,无非就是日本人和英国人的差别。”

    这话让蔡皓年琢磨出了味道来,问:“没有区别?”

    “英国人手下有华商银行,日本人手里就没有了?再说现在形势还不明朗,运顺和运畅的英语已经够好了。我倒是觉得,可以等他们读完中学再决定,是去英国或是美国留学,或者……我知道你听了可能不开心,但是香港真的沦陷,他们应该学日语,去东京帝国大学留学,而不是去美国。”

    “让孩子学日语?”蔡皓年抄起桌上的茶盏砸向李红莲,李红莲侧身,茶盏在地上碎裂,蔡皓年怒不可遏,“就上个月,日本人攻陷武汉杀了多少人?日本人手上有多少中国人的血债?你现在就迫不及待做亡国奴了?”

    “你能不能冷静点?我们现在是关起门来讨论孩子的出路。我说了,等两年看,我们得面对现实,给孩子找更好的出路。”李红莲跟蔡皓年对视,“你教我的,凡事要顺势而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得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活得好。”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自己有钱的时候,自己说什么她都附和,自从自己把大部分财产分给了秀英,她也露出了真面目,每次自己以为她已经够没底线了,她还能再突破自己的想象。

    是了!她一个鲜花一样的姑娘,都可以对着自己一个半老头子说情啊爱啊,说得跟真的一样。对她来说,一切都是利益的计较,所以她明知,张义松和鲁盛扬跟汉奸勾结,她也跟着往浑水里蹚?

    蔡皓年转头看向两个儿子:“运顺、运畅,爸爸没有脸面去找你们大妈,即便去美国,大概率我们也是去三藩市,我们在西海岸,你大妈在东海岸,相隔千里。我确实就是想要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你们能安稳地长大。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去,爸爸不勉强。”

    “爸爸,我们认为,您现在是不愿意听我们娘三个的想法了,而开始偏听大哥的想法,大哥的想法大多来自嘉鸿表哥。嘉鸿表哥确实很厉害,而且他十岁开始在美国生活,他的内心自然偏向美国,就像妈妈说的,美国对华人并不友好。”蔡运畅说。

    听到这话,蔡皓年无比失望,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失望,这是顶顶正常的结果。儿子是李红莲养大的,想法跟李红莲一样也是正常。自己眼瞎这么多年,害得不仅仅是秀英和秀英的孩子,其实也害了运顺和运畅。他的儿子,如今脑子也只有利益,没有一点点身为中国人的骨气。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他下狠手了,蔡皓年决定把这个局,往绝路上再推一把,他坐下,跟两个儿子说:“我跟你们妈妈解除了契约。我们已经分开了。亨通遇到危机你们也知道,因为当时我跟你们大妈离婚的时候,我持有的亨通股份一分为二,一半归了你们大妈,一半在我名下,在跟你们大哥商量之后,我们决定把亨通出售。我本来就分给你们大妈很多了,再说你们大哥二哥生意做得也很好,我很放心。所以银行出售之后,我的那一份,会留给你们。鉴于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如果你们跟我共同生活,这笔钱我就不动了,存入汇丰,等你们二十五岁以后,再给你们提取出来,分给你们俩。如果你们不想跟我在一起生活,而是跟你们妈妈,这笔钱就由你们妈妈代为监管,等到你们成年后再分给你们。你们考虑好了,告诉我,要跟我还是跟你们妈妈生活。确定好了,我们去你们二叔那里留个文件,确保这笔钱到你们手里。”

    蔡皓年剩下的财产里最大的一块就是亨通银行的股份,现在他说把亨通银行的股份给两个幼子。儿子没有成年前让李红莲拿着,这是多大的诱惑?亨通收购价格高一分,那就是她多一份钱。

    他叹气:“你们从出生我就捧在手心里,我怎么会不疼你们。我都是为你们考虑啊!你们娘三个一起商量,我要去银行了。”

    李红莲一直跟两个他们说,爸爸的心如今在大哥二哥身上,说大妈拿走了大部分,剩下的前还会跟大哥二哥和两个姐姐分,按照他现在疼孙子孙女的样子,肯定不会给他们留多少。她现在出去都是为了他们娘三个的未来。现在爸爸把他剩下的最大一块给了他们俩。

    双生子看着往外走的蔡皓年,才短短时间,爸爸的背影看上去老了很多。是啊!他的头发全白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爸爸一直把他们留在身边,妈妈离开了家,而且还……他们在学校里也听到太多流言蜚语。

    李红莲愣了,蔡皓年怎么会把他手里最大的一块财产给自己的两个儿子?

    昨天下午股市收盘,他们发了电报给鲁老板,说了香港发生的事,酒会回去,鲁老板已经回了电报,他对亨通志在必得,鲁老板和张义松已经在来香港的路上。

    自己攀上马康安,是她发现蔡皓年自从跟那个老婆子离婚,他就像魔怔了一样,疯狂地想要挽回,就算是那个老婆子去了美国,他依然睡在东边,就凭他对大房那样死心塌地。李红莲认为蔡皓年剩余的那些钱,恐怕都不会给她和她的两个儿子了。

    跟了他这么多年,自己落到这个结局,她不甘心,蔡皓年从钱庄做到银行,亨通银行是他一生的心血,让亨通在他手里易主是对他的报复,也是自己跟马康安的约定,利用自己在亨通多年资源,帮他拿下亨通,她要马太太的位子。她也有自信,只要拿下了亨通,亨通要继续运作,自己就是不二的人选。

    昨天晚上回去,马康安已经质问她了,蔡皓年要卖亨通为什么不告诉他?马康安之前相信她真要报复蔡皓年,是因为蔡皓年跟他太太离婚闹得满城风雨,原本说是二太太逼走原配,谁想最后蔡皓年将大部分的资产都给了前妻。更让李红莲没面子的是,蔡皓年一直在求前妻谅解。

    昨天酒会上,蔡运通夫妻趁机挑拨离间,马康安还真信了,因为蔡运通说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事,运顺和运畅这对双生子跟着蔡皓年生活,他们是蔡家人。

    马康安认为儿子是女人的依靠,自己和双生子的利益是绑定的。

    自己费了多少唇舌跟马康安解释,她的儿子跟蔡家老大老二不和,他们是在挑拨离间,马康安才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

    现在她该怎么办?自己还真是跟儿子的利益是绑定的,这些股份是两个儿子的,自己总不能伤害儿子的利益吧?

    第153章

    一大早亨通银行外头还有排队的人,他们还在等着领钱。

    “卖报,卖报!亨通银行股票大涨。”

    “卖报、卖报!鸿运公司老板蔡运亨举行酒会招待上海银行大亨。”

    “卖报、卖报!蔡运亨承诺亨通将全力兑付储户钱款。”

    排队的人群中有人问:“大哥,你是来干嘛的?”

    “取钱啊?”

    “你还取钱啊?这亨通的老板,跟上海银行大亨还有……”

    这位绘声绘色地说,其他人听了说:“你不是来骗我吧?”

    “过来,过来,买份报纸。《香江早报》是亨通的,不要。要《南华晨报》。”这位买了一份报纸,开始读起了报纸,“名流云集,豪门盛宴……”

    这位读完报纸问:“你存单到期了没?”

    “还有两个月。”

    “明摆着不会倒闭,这个利息就白白损失了。”

    “可不是说亨通要倒吗?”

    “那是谣言,是因为亨通的大老板年纪大了想要卖了亨通,对家认为是好机会,放出谣言说亨通出现兑付问题,造成挤兑,人家儿子现在可厉害了,你去铜锣湾看看就知道了那里很大一片区域都是他们家……”

    “对啊!我是来存钱的,报纸上不是说了吗?要是亨通不行,其他人家恐怕也不行了。”

    “就是蔡皓年大老婆离婚,小老婆跟野男人跑了,他面子上挂不住,心灰意冷不想干了,想卖了。”

    “我只知道大老婆,小老婆怎么了?”

    “你这个都不知道,小报?这张报纸就有,小妾勾搭仇敌……”

    门口排队领钱的人,都不着急领钱了,一个个蹲着说蔡家的恩怨情仇。

    办公室里蔡皓年把报纸扔给大儿子:“你发报道就发报道,又炒这些冷饭做什么?还嫌你老子不够丢人?”

    “你外甥让发的,说这种豪门恩怨,豪门秘辛最是勾人心,读的人最多。效果最好。”蔡运亨笑容温润中带着一丝戏谑。

    蔡皓年看着儿子这种表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年前,自己骂儿子,儿子脸色郁郁,从不反驳,任由自己发脾气,骂完了,出办公室,去改,改了面对下一次的怒骂。

    现在,自己发脾气,儿子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像是看煜儿闹笑话的的包容……跟外甥那个小混蛋学坏了。

    儿子也成长起来了,已经有了大老板运筹帷幄之相了。

    亨通银行上午还有人来挤兑,没到中午已经来存款的人多过来取钱的。

    交易所一开市,亨通银行的股价就一次次被擦掉改写,从十三块二一路往上,眼看涨了三成不敢再追了,到吃饭已经涨到十九块多,下午有人抛售,下挫到了十七块一,但是买盘汹涌,很快又拉高,当天收盘到了二十四块三。不仅收复失地,还接近前期高点。

    第二日上午亨通银行股价开盘又往上冲,到底是涨太多了,上冲之后有人获利出局,抛盘压力很大,从二十六块一往下走,差点失守二十大关。

    马康安看见亨通股价下跌,心情大好:“再往下,往下砸!”

    李红莲在穿过繁杂的人群,找到马康安,说:“张老板和鲁老板已经到酒店了,我们该去了。”

    “好,马上去。”马康安跟着李红莲出了喧嚣的交易所。

    “现在的问题,不是亨通股价到多少,而是上海那里愿意出多少价格给亨通。就算今天再跌到二十以下,上海愿意出三十,那我们肯定要加到三十一才行,这是价高者得啊!”李红莲跟他说。

    “上海那里没那么傻吧?愿意出三十一股收购亨通?”马康安说。

    “除非是资产不良,否则溢价收购才是常态。”李红莲真的很想问马康安,他都这把年纪了,就没有一点点的商业常识吗?

    李红莲继续跟他分析:“亨通银行的危机已经解除,市场对亨通很认可的。也就是我们制造危机,压低股价收购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而且他们还找来了龚老板,我看如果价格太高的话,其实划不来,还是不要买了。”

    李红莲现在不希望他们三家一起收购亨通,价格低,她的利益受损,价格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蔡皓年把卖股份的钱给她的儿子这件事传出来,以马康安的脾气,必然要跳起来。虽然价高者得是商业规则。

    马康安深吸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白白亏了这么多钱。”

    “可你想,要是收购价格是每股三十,那得多少钱,你的大昌折价合并进去,控股权却到了鲁盛扬手里,你愿意吗?”李红莲问他,“我们原来是按照每股十五来算的,我们要保证我们的控股权,控股权没了,这个收购,我觉得弊大于利了。”

    “认栽出局吗?”马康安心有不甘。

    “要是鲁盛扬和张义松要,就让他们去拿,我看你还是不要参与了。至少要保住大昌,你自己想想今年香港的经济如火如荼,但是大昌经营怎么样?如果不是我进来,从六月开始砍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开支,今年大昌能不能盈利还说不准。”李红莲跟他说,“一旦收购之后,我走了之后,亨通经营也乱了。大昌刚刚扭转局势,亨通还乱着。要改观都是需要时间的,如果有控股权,我们可以按照我们节奏来。但是没有控股权,张义松和鲁盛扬又是在星洲,他们看见别家银行赚大钱,我们一下子没办法赚钱,你说他们会不会让我们让位?”

    马康安听到这里:“那我们干了这么久,唉……”

    李红莲看他已经摇摆,继续劝:“商场上要进出果决,要有预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