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可以改变

    素和青提剑来到了出云峰，只见穆阑星与一男子对骂，那男子讲道理讲不过她，便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洋洋自得地说道：

    哼！你们女人就是蛮不讲理！我才懒得和你计较！快叫你们掌门出来！你一个弟子也配与我说话？怎么？妙玄仙君做了缩头乌龟了不成？

    穆阑星是个火爆脾气，但也不是蛮横无理之辈。她心中对这无情宗的人厌恶至极，但也知道这毕竟是在出云峰，就算是打也不能在这儿打，穆阑星先是木着一张脸向他们解释，没有请帖就不能参加宗门大比，可没想到这男修倒打一耙，本是自己不按规矩办事，反倒说她没有道理。

    他爹的！对骂就对骂，还非说什么女人就是蛮不讲理，分明就是不占理又扯大旗，难不成男人就天生理智聪慧？眼前的男修明明就是没理搅三分的典型，那副小人的嘴脸更是令人作呕。

    穆阑星平素为人仗义，相交的同门也不在少数。再说，就算是见到一个素未平生的陌生人遭人如此欺辱，蜀山派弟子也不会坐视不理。在场的弟子们听了这男修无端辱骂穆师姐，纷纷按上了手中长剑，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

    还不等妙玄掌门开口，那出言不逊的男修哎呦怪叫两声，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双目，嘴里大叫道：

    你们蜀山的人好卑鄙！竟然偷袭！

    这时，一位面留胡须的中年男子从无情宗弟子中走了出来，他一把拉开那男修的双手，但见一只眼睛皮肉翻飞，另一只青肿紫涨。那男修嘴中叫骂不停，感受到宗主的气息，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有救了，却没想到下一刻便被段无赦当场诛杀，血溅三尺，死不瞑目。

    妙玄掌门眉头紧皱，大步走了过去，也没管地上那摊恶臭的血迹，而是担忧地问了穆阑星一句：

    阑星，血没溅你身上吧？

    穆阑星知道无情宗的人一向没什么底线，可没想到他们的宗主竟然会当众杀弟子，而段无赦身后那群弟子看向他的眼神中不乏崇拜之色，更是令穆阑星感到一股从脚底向上升起的寒意。

    他们为何还对这段无赦如此敬仰？

    是不知道这杀人的刀迟早有一天也会砍向他们吗？

    饶是斩过妖魔无数，有些人的恶还是令人叹为观止。

    素和青走到穆师姐的身边，捏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又暗掐了一枚符箓，施了个障眼法，遮住了那还未藏起的一抹红色。

    妙玄掌门，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段无赦面白体胖，谈吐有礼，单看完全看不出他是这样丧心病狂之人。他见妙玄掌门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上来咬他的样子，竟然还笑出声来，解释道：

    妙玄掌门何必如此生气？这孽徒在蜀山之内口出狂言，本宗主不过是清理门户，脏了这出云峰还真是不好意思。

    妙玄掌门还在思考直接把人打出去合不合适，素和青就上前一步，挡在了妙玄仙君面前，冷静地对段无赦说道：

    段宗主何必胡搅蛮缠？是觉得我蜀山无人不成？

    段无赦笑意不减，他还没有说话，又有一条好狗叫道：

    你又是什么东西？蜀山的男修都死哪儿去了？要你一个女人说话？

    妙玄掌门刚才见有人对穆阑星出言不逊就已经开始生气，现在又看到有人对着阿青满口喷粪更是气得头疼。他祭出独门法宝摘星盘，神色不善地瞪着段无赦。其他弟子见掌门这番动作就知道他有战意，更是齐齐亮出武器，对着无情宗的人杀气四溢。

    素和青却抬起手，止住了妙玄仙君的攻势。妙玄仙君不解地看着她，但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没有多问。

    她漠然地扫了那名男子一眼，那名男子只觉背上一寒，却还硬着头皮没有退下。段无赦则又开始了一番表演，假模假样地对她说道：

    这不是云岫仙君的女弟子吗？听说你还没有定亲？不如本宗主给你在我无情宗找个大好男儿如何？

    段无赦这话刚一说完，无无情宗的男修们就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贪婪的目光向素和青的身上投去，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肥肉一般。他们的逻辑简单而又恶毒：看，你就算是出身名门的高手又怎么样？不还是迟早要嫁人？等你嫁了人之后，你的不就都成了另一个男人的？

    他们一边看不起这个女人，却又卑贱地渴求着她的垂怜。

    当然，这一切都与爱情无关。

    娶了她，得到她，杀了她。

    这就是他们的全部算计。

    他们连遮羞布都懒得去找，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

    或许，这是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这是恶。

    素和青还没有说话，路尘尘却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冲他们喊道：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瞧瞧你们那鬼样子，也配得上阿青师妹？

    素和青已是分神高手，而段无赦不过元婴，其余无情宗人更是废物。真不明白在一个实力足以随手毁灭他们的修者面前，这群无情宗的男修怎么会如此自信？

    难道只要是个男人，在女人面前就会如此优越？

    段无赦有恃无恐地看向素和青，好像笃定了素和青不会做什么一般，好像认为只要一个女人没有成亲，他就可以抓着这点不放大肆地侮辱她，而一旦她成了亲呢，他就名正言顺地杀妻证道。

    他还想要借着这个话题名为关心实则贬低素和青几句，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刚才说话的弟子一声惨叫，瞬时间头身分离，喷出一团血雾。

    无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招，只见她收回刚打了响指的右手，一脸宁静地说道：

    在下不过是替段宗主清理门户，段宗主想必是不会介意的了。

    那些方才还在段无赦后面叫嚣的男人顿时瑟缩着向后退去，看向素和青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仇恨。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把自己深爱的妻子杀掉了，为什么他们修道的心意都诚挚到这个地步了，他们的修为却还不如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修？

    段无赦擦去脸上的血污，看向蜀山众人。他们站在那个年轻女修的身后，从一派之掌到普通弟子，都坚定站在她的那一边，看向她的眼神中不是认可就是崇敬。

    他知道无情宗的男修们那样狂热地崇拜他是因为他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是因为他对他们而言有利可图。可是，蜀山派的修者看向她的眼神里并没有那些复杂的东西。他们并不是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而是真心实意地认同她的所作所为。

    难怪蜀山派是铁板一块，任由他怎么安插眼线，都没能攻下半点。

    段无赦，你若不立刻下山，在下不介意再替你清理门户，直到彻底清理干净了为止。

    素和青的眼神再一次从无情宗的男修身上掠去，这一次他们一个接一个低下头去，躲在段无赦的背后，

    无情宗的男修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货，只敢对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的可怜女子下手，看到修仙界内的强者立即跪倒，多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素和青又是一个响指，夺去他们的性命。

    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生命的宝贵。

    他们只是认为一个女人只要到了他们手里，只要冠之以妻子的名号，就可以将一切，甚至于生命都拱手献上。

    只为他们这庸碌的资质与低下的修为。

    段无赦知道素和青不好惹，也就不去招惹她，对着站得稍稍靠后的沈卿翎说道：

    贤甥女，替我向你姨母问好！叫她别忘了，是谁说过，神农门有我段无赦的一半！

    他口中所说的姨母自是沈斐的妹妹沈乐。

    沈卿翎快步走上前，她知道自己嘴不过段无赦，但也不含糊，反手一挥，就给无情宗的人撒下一层无臭无味的毒粉，而他们连自己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

    有几个无情宗的男修一看又出来个美丽女修，全然忘却了方才自己的丑态，又开始对着沈卿翎搔首弄姿起来。司空辰与素和青对视一眼，他暗暗催动剑气，就又叫那几个不知好歹的男修吐出血来。

    段无赦不露声色地遮住了口鼻，也不管那几个吐血不已的弟子，而是对着妙玄掌门说道：

    妙玄掌门，您还真是教出了一批好弟子，本宗主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徒儿们！随本宗主下山去吧！他们蜀山架子大得很，我们无情宗可是高攀不起！

    素和青对着妙玄掌门耳语了两句，妙玄掌门却摇了摇头，就这么看着无情宗的人御剑而去。

    掌门！我都听到了！你怎么不让阿青师妹动手？难道你也要包庇这群恶徒吗？

    穆阑星站得近，将素和青的话听得一字不漏，她问掌门要不要趁此机会剿灭无情宗，可妙玄掌门却否定了这个建议。穆阑星知道掌门应当是有自己的考虑，不然的话，阿青师妹也不会没有反应，但是她还是一股气冲上了头，口直心快地将心里的想法直接道出。

    妙玄掌门也没有拐弯抹角，转过身来，面向弟子，大声问道：

    刚才都谁下黑手了？给本掌门报个数！

    掌门，我给他们下了个怨灵咒！

    掌门掌门，我刚跟在沈师姐后面撒了蚀骨散！

    妙玄掌门，我我我！我刚借着大师兄的剑气又给他们补了一剑！

    在场的所有弟子报数完毕，妙玄掌门冲穆阑星笑了一下，又说道：

    阑星，你刚刚是不是也下黑手了？

    穆阑星挠了挠头，看了眼雀跃不已的同门，大大方方承认道：

    是啊！怎么了？掌门，我看你也给他们施了阵法啊！

    这左一下右一下的，那群人就算侥幸不死，也难留下半条命。

    蜀山众弟子笑成一团，有几个机灵的使了除尘咒，又拿出灵泉玉露冲洗无情宗的人站过的地面。

    啧，真是脏东西。

    掌门，你是觉得他们还有后手？

    素和青瞥了眼角落里的赤色袈裟，面有忧色地问向妙玄掌门。他重重点了点头，又召来几个弟子，吩咐他们盯紧无情宗的人，又分拨给神农门十几个护卫弟子，还好心安慰了沈卿翎几句。

    阿青，你说这修仙界当真可以团结一致、共抗妖魔吗？

    无情宗的人终于滚了，蜀山众弟子也各就各位。妙玄掌门只留下素和青一人，满目忧虑地这样问她。

    他一心想促成修仙联盟，可他发现总有人比妖魔更恶。

    素和青一手搭在妙玄掌门的肩头，二人私下里相处的时候倒还像是不错的朋友，她长吁一口气，似是在宽慰他，但更像是在宽慰自己：

    我们不能去要求这个世界像我们想要的那样。

    妙玄掌门侧头看了眼她落在自己肩上的手，知道自己无论出于怎样的身份，无论基于什么考量，都应该拿开她的手，可是，他却又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作。

    下一秒，妙玄仙君就听到阿青这样说：

    但我们可以把这个世界改变成我们想要的那样。